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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孟舟贺萳小说免费阅读

贺萳 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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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孟舟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,可满侯府有这个排场的,想都不用想,就知道没有第二个。她连忙跟着跪下来,打算等着人走过去,就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。但很快,一双金线绣着金菊的鞋子停在了她面前,祁孟舟心里一跳,不自觉吞了下口水。“你就是祁孟舟?”

主角:祁孟舟贺萳   更新:2022-11-15 19:1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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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祁孟舟贺萳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祁孟舟贺萳小说免费阅读》,由网络作家“贺萳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祁孟舟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,可满侯府有这个排场的,想都不用想,就知道没有第二个。她连忙跟着跪下来,打算等着人走过去,就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。但很快,一双金线绣着金菊的鞋子停在了她面前,祁孟舟心里一跳,不自觉吞了下口水。“你就是祁孟舟?”

《祁孟舟贺萳小说免费阅读》精彩片段

“刚才奴婢还放下了好多东西,要不再带上吧?”

祁孟舟摇摇头:“算了,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,能少一些就是一些吧。”

小桃叹了口气:“那好吧。”

外头小桃的吵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,门板被人轻轻敲了两下,寒江的声音响起来:“祁姨娘,可收拾妥当了?奴才接您去二门坐马车。”

祁孟舟连忙应了一声,提着包袱站起来,彩雀本想送她出去,却忽然想起来欠着寒江的那双鞋垫早就做好了,只是一直没得空给他送过去,连忙去被子底下拿了出来。

刚要送出去,却又顿住了,这正急着出门,拿着双鞋垫算怎么回事?
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东西放下了,这才和祁孟舟一起提着包袱去开了门。

寒江伸手接了过去,微微侧身,客气有礼的让祁孟舟走在前头,彩雀挥了挥手:“姨娘,路上保重啊。”

祁孟舟也想嘱咐她两句,但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,她不好多说,只能点点头,等着寒江一起走。

然而寒江却垂眼看着彩雀,笑吟吟道:“彩雀姑娘没什么东西要给我吗?”

彩雀愣了一下,想起鞋垫来,脸上一红:“我不是赖着不像给你,就是……以为你这就要出门了,身上带着双鞋垫不合适……”

寒江似乎没有生气的时候,还是一幅笑模样:“正是因为要出门,才要多带几双鞋垫子,路途跋涉,带的少了怕是不够换洗。”

彩雀偷偷瞄了他一眼,见他说的认真,连忙转头进了屋子,将做好的拿了起来,犹豫了一下又从针线笸箩里,翻出来一双做的不甚仔细的,都拿帕子包了起来。

“里头一双是做好的,另一双裁剪的时候尺寸大了些,若是真的替换不过来,就凑活着用一用。”

寒江接了,却塞进了祁孟舟的包袱里,这样旁人便只会以为是彩雀拉下了给祁孟舟的东西。

“多谢姑娘。”

彩雀摇了摇头,害羞的没敢说话。

寒江似乎真的是缺这双鞋垫,东西到手了也没有再说什么,转身就走了。

彩雀松了口气,见两人的影子消失在溪兰苑门后,心里又有些空荡荡的,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,她就得一个人过了。

不过,主子不在她倒是闲了,正好能四处逛逛,去找姐妹们说说话。

祁孟舟就没有她轻松了,她看着二门处的七八辆马车,目瞪口呆,这些装的都是白郁宁的东西?

她看了眼寒江手里的包袱,觉得自己身上大大的写着寒碜两个字。

惜荷院的人还在忙忙碌碌的将东西往马车上装,寒江指了指马车,把祁孟舟的包袱放了进去:“以后走陆路的话,姨娘就坐这辆马车,车夫是府里的老人,车把式耍的很好,您认一下人。”

车夫闻言朝祁孟舟打了个千儿,祁孟舟点点头,她记人的功夫是打小学的,不管对方多普通,她一眼就能记住。

寒江看了看来往的人群:“姨娘上车吧,奴才去前面看看,帮把手。”

祁孟舟应了一声,车夫将马凳放下来,她正想上去,身后忽然安静下来,车夫也连忙跪在了一边,祁孟舟一愣,连忙回头去看,就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,众星拱月般的被众人簇拥了过来。

祁孟舟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,可满侯府有这个排场的,想都不用想,就知道没有第二个。

她连忙跟着跪下来,打算等着人走过去,就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。

但很快,一双金线绣着金菊的鞋子停在了她面前,祁孟舟心里一跳,不自觉吞了下口水。

“你就是祁孟舟?”

这声音听不出来喜怒,但祁孟舟还是紧张了起来,她应了一声,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楚。

但大概是听见了,因为对方并没有再问,反而道:“抬起头来,本宫瞧瞧。”

祁孟舟垂下眼睛抬起头,脑子里想的却是家宴那天的问题,原来长公主没有不想见她,只是忘了。

长公主一直没说话,祁孟舟琢磨着应该也看够了,就又垂下了,孙嬷嬷大概是觉得她没有规矩,声音有些严厉:“许你低头了吗?”

这看一眼还要看多久?

祁孟舟心里既无奈又忐忑,她对长公主这些做了母亲,还十分威严的女人,心里是有些畏惧的。

且不说百花阁的老鸨妈妈就是这个年纪,对她们很是凶悍,不少恩客的母亲也曾去百花阁找人,指着鼻子骂她们是狐狸精,不得好死。

然而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,或许是觉得祁孟舟这样的小玩意儿不值得计较,也或者是碍着别人在场,她懒得理会,总之再开口的时候,语气还算和缓。

“罢了,看着倒也是个本分孩子,都起来吧。”

祁孟舟心里定了定,见别人动了,才跟着爬起来,却也没敢当着长公主的面上马车,只是躲到了人群后面。

下人们再次忙碌起来,东西一点点的装进马车里,等人逐渐散了的时候,贺萳才和白郁宁一起出现。

他一来就看见了长公主,连忙问了安。

祁孟舟探头出来看着,瞧见白郁宁只是行了个晚辈礼,完全没有跪下来的意思,心情有些复杂,但很快意识到了另一层含义,这大概是承认了她的身份的意思,她果然会嫁给贺萳,明媒正娶,八抬大轿那种。

和她们这些溪兰苑的人,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
她抓紧了手里的帕子,勉强扯了扯嘴角,眼下没人注意,她悄悄走向马车,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。

她本以为自己动作很隐蔽,却没想到身后三个人都看见了她,长公主眉头皱了皱,贺萳颇觉丢人:“母亲,她素来不懂规矩,您别和她计较。”

长公主摆了摆手:“罢了,一个妾,能让你高兴也就是了……”

她看向白郁宁:“正妻自然是要德行出众,守礼有距的。”

白郁宁垂下眼睛没说话,按理说,就算没有表明身份,可贺家人是知道她出身的,堂堂公主竟被拿来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比较……



因为皇帝的风流,皇室流落在外头的这些皇子皇女们,早没了什么尊荣可言,即便认祖归宗了,皇上对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情分,最多就是多个好听的身份罢了。

所以比起和皇上兄妹情深的长公主,以及在皇上跟前长大,很得宠爱的贺萳来说,两人的婚事,其实该算是白郁宁在高攀。

然而就算如此,白郁宁也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,她本就和别的女子不一样,就算是和这位长公主比起来,她也是要更特别的。

贺萳不该对不起她,贺家更不该怠慢她。

祁孟舟隔得远,不知道白郁宁的心思,她撩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,只觉得三个人很是其乐融融的样子,贺萳没有冷脸,连长公主都透着几分慈和,没了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。

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家人。

出发在即,三人很快就道了别,贺萳自然是骑马的,白郁宁坐了另一辆马车,看着倒是不太起眼,只是想也知道,那马车和自己的肯定不一样。

车轮咕噜噜转起来,祁孟舟一宿没睡好,现在就有些困,正琢磨着自己睡一觉应该也没有人发现,车窗就被人敲了两下,她推开,外头是贺萳那张冷淡的脸。

祁孟舟有些意外:“爷?”

贺萳皱着眉头打量她,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半晌叹了口气,一句话没说就走了。

祁孟舟有些茫然,这是什么意思?想找白郁宁却认错了马车?

可瞧着贺萳这也没有再找人的意思啊……这都骑着马跑出去二里地了。

“奇奇怪怪的,想干什么呀?”

她摸不着头脑,干脆也不再想,马车没多久就停了下来,祁孟舟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四处打量,周围看着还是凉京城的模样,怎么不走了呢?

“姨娘稍候,圣驾还未到,咱们就在这里等一等。”

祁孟舟循着声音看过去,瞧见寒江骑着马正在不远处说话,见自己看过去,还指了指旁边:“其他大人的家眷们也在这附近候着呢。”

祁孟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果然瞧见好些辆不认识的马车,但马车上的灯笼都写着各家的姓氏,就如同她这辆,也有个硕大的贺字。

只是各家的男主人都不在,他们要先去宫里迎接圣驾,然后随同祭天,等事情做完了,就会跟着圣驾直接去龙船,并不会回来。

但这些家眷们大概都习惯了这些,看起来比她自在的多,不少妇人都下了马车,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,看起来倒是十分融洽,和溪兰苑的气氛完全不一样。

祁孟舟想起了她百花阁的姐妹,眼底露出几分怀念来。

大概是贺家的马车不少人都认识,很快就有人朝这边看过来,一个年轻姑娘探头看了她一眼,抬脚就要走过来,却又被类似她母亲的人拉住了,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,然后母女两个人看过来的目光就变了。

那目光祁孟舟见过太多次,夹杂着鄙夷和嘲讽,以及淡淡的高高在上,对方连说话的语调都高了几分,似乎完全不在乎祁孟舟会听见,也或者,就是想说给她听的。

“原来是个妾……忠勇侯可真是糊涂,这种时候,竟然带着个妾侍出门……也不嫌丢人。”

祁孟舟倒是不把这些话往心里去,但还是下意识看了看其他妇人,果然一个个的,看起来都很是大气端庄,和她们那些溪兰苑的人不太一样。

带着妾侍出门,原然是要被嘲笑的……

可丢人的是贺萳,管她什么事?她就不躲起来!

这些人就算看她不顺眼,又能怎么样呢?她们总不敢真的不管贺家的面子,跑过来打她。

她见惯了这种场面,还能撑得住,可寒江却替她尴尬起来,骑着马靠近了两步,隔着车窗和她说话:“姨娘不必在意,等上了船,您跟着爷是要住在二层的,和这些人没什么机会照面。”

龙船上的房间安排,自然是按照皇上的心意来的,受宠有权的就住的近,不得青眼的就要远一些。

贺萳喊皇帝舅舅,又是打小在御前长起来的,还是铁杆的保皇党,不会牵扯皇位的争斗,皇帝宠爱起来,就没了顾忌,看着比皇子还要有体面。

这体现在房间安排上,就是住在了二层,仅在皇室之下,与他同住的,都是大昌德高望重的宗亲,还有就是使臣青藤皇子一行。

但这些祁孟舟都不懂,她只是知道了,路上不能随便露面,上了船也不能。

好在没有等多久,车队就陆陆续续动了起来,侯府虽然位高权重,可毕竟没有当家主母在,还因为白郁宁不好露面,寒江想着尽量低调,于是就落在了最后头。

等祁孟舟的马车也咕噜噜转起来的时候,已经下午了,周遭人都没剩了几个。

寒江这才走过来:“姨娘,先前放在包袱里的东西,劳烦您拿出来。”

祁孟舟应了一声,找出被帕子包着的鞋垫来,开了车窗递了出去,又忍不住打量寒江的神色,想看看他对彩雀有没有点别的意思。

但她还什么都没看出来,寒江也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接过去,两人耳边就响起了一声阴沉沉的低喝:“你们两个在干什么?!”

两人都愣了愣,循着声音看过去,就瞧见贺萳骑着马立在不远处,目光冷凝又锋利,如果目光能凝成实质,马车里外的两个人,现在恐怕已经被扎成筛子了。

寒江见他误会了,连忙翻身下马,跪地请罪:“爷息怒,奴才和祁姨娘并没有做什么逾矩之事,只是一路上太忙乱,托她保管了一些东西。”

祁孟舟愣了愣,贺萳这回来的也太巧了。

她看看地上跪着的寒江;再看看驱着马靠近,脸色十分难看的贺萳,轻轻“啊”了一声:“爷,你回来了?”

贺萳冷哼一声,伸手拽过了祁孟舟手里的东西,帕子一打开,是两双鞋垫子。

他眉头拧的更紧,鞋垫这么贴身的东西,还是新的,保管?

谁信!



他冷笑了一声:“我还以为你多大的出息,就拿这么点东西也想……”

他话音忽地一顿,大约是觉得太难听,还是没有说出口,只是看了祁孟舟一眼。

祁孟舟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莫名:“爷?”

做什么眼神这么凶?

贺萳心情烦躁,他第一次带女眷出门,白郁宁不好露面,祁孟舟又不懂规矩,上不了台面,偏这次宗亲权贵还多不胜数,他这才等圣驾登船后就急匆匆赶了过来,谁想到远远地就瞧见两个人偷情似的开了车窗说话,还要送东西。

然而不说祁孟舟有没有这个胆子,只说寒江,他决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。

但他心情仍旧莫名恶劣,即便上了马车,脸色也黑漆漆的,甚至越想越气,联想到祁孟舟的出身,他觉得有必要吓唬吓唬她。

“你觉得寒江如何?”

祁孟舟一愣,这话问的,她才见了寒江几面,怎么知道这人怎么样?何况那是贺萳的奴才,就算哪里不好,也轮不到自己来说……

她正要摇头,忽然反应过来,难道贺萳也是觉得寒江和彩雀般配?

她心里一喜,彩雀是个好丫头,可惜没摊上个好主子,以后的姻缘,就算她去求贺萳,最多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厮,和寒江这种必定会外放出去做管事的人可是云泥之别。

“爷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……爷这么问是不是觉得……”

贺萳手指慢慢收紧,他看着祁孟舟,见她说的真心示意,嘴角一扯,笑得有些咬牙切齿。

“既然这么好,待此行归来,我将你指给他为妻如何?”

祁孟舟脑子里还想着彩雀,一时没有听明白,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的时候,整个人都是一僵。

不是在说彩雀吗?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了她身上?她有些茫然的看过去。

贺萳脸上的表情已经没了,看起来冷静又冷漠,他垂眼看着祁孟舟:“咱们这样的人家,主子的妾赏给下人,也是荣宠,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会待你不好,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差……你可愿意?”

祁孟舟下意识摇摇头,却又忽然顿住,为妻?贺萳之前说的是为妻?明媒正娶的妻?

她有一瞬间心乱了。

就在她走神的这短短几息里,贺萳的脸黑了,他狠狠拍了下桌子:“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?你还真想答应?!”

巨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外头的护卫,纷纷看了过来,祁孟舟也被惊得回了神,她连忙摇头:“不不不,我不是,我没有!”

然而她刚才的沉默,却还是刺一样狠狠扎在贺萳心里头,让他几乎维持不住冷脸,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非自己不可,却原来是连个下人都可以的。

简直是奇耻大辱!

他直接给气笑了,原本只是想敲打敲打祁孟舟,没想到却试出了真心。

他抖着手指着祁孟舟:“你想都别想!寒江打小跟着我,见惯了各色美人,决不可能喜欢上你!”

他现在的样子多少有些吓人,祁孟舟又心虚又尴尬,她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,怎么就忽然走神了呢?

现在可怎么办?贺萳看起来仿佛是要吃了她……

可这话题不是他提起来的吗?明明是他说要把自己许出去的,自己还没生气呢,他这是生的什么气?

她有点摸不清楚贺萳的想法,犹豫了一下才开口:“爷,我也不喜欢他……而且我没想嫁给他,是你说的要把我许……”

贺萳将矮桌踢到一边:“我是说了,可你刚才那样子,不就是要答应吗?”

祁孟舟心想这人怎么不讲道理:“我没答应……”

贺萳凶巴巴的瞪着她:“默认还不够,你是打算亲口说出来,说你想嫁给寒江?你……你你你,不守妇道!”

他生气的时候不少,不耐烦的次数更多,但现在这副样子却很少见,祁孟舟不想继续惹怒他,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的情绪。

然而现在不说话,似乎也只能让贺萳更生气,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:“爷,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,你刚才那么一问,我还以为是你觉得彩雀和他很般配……”

彩雀?

贺萳一怔,狐疑的看着她:“你说的一直是彩雀?”

祁孟舟连忙点头,贺萳哼了一声:“拿她当挡箭牌而已,你以为这话能忽悠我?”

然而他的火气还是肉眼可见的收敛了起来,祁孟舟总算能松一口气了,又觉得这事情实在是莫名其妙,她明明什么都没做。

可看贺萳气的现在胸口还在剧烈起伏,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凑过去给他捏了捏腿,但不过才捏了两下,手腕就被贺萳抓住了,他看起来又气急败坏了:“马车上,你想做什么?”

祁孟舟被问住了,她能做什么?

若是贺萳不来找茬,她什么都不想做。

贺萳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的确是一场闹剧,很快就松开祁孟舟钻出了马车。

祁孟舟探头看了看外头长长地路,知道他这时候下去,八成是要去找白郁宁的,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为此失望,还是该为了终于能消停而高兴。

然而贺萳下了马车却也没有立刻就走,而是又看了她一眼,看起来似乎是还要找茬的样子,祁孟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今天才知道,原来贺萳这人也会无理取闹。

好在贺萳只是让她把那双鞋垫拿了出来,祁孟舟连忙递给他。

贺萳接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又瞪了祁孟舟一眼,这才接过来递给寒江,声音里有几分嫌弃:“我侯府是苛待你了吗?连双鞋垫子都买不起?”

寒江讪笑,没敢说话,正想把鞋垫子接过去好揣进怀里,贺萳却又拿了回去,他撩开包着的帕子看了一眼,想起那天在惜荷院看见的祁孟舟落下的那条绣到一半的帕子,针法的确是不一样的。

他心里那点不痛快总算消散了写,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,随手一扔,将东西丢进了寒江怀里。

寒江连忙接住:“谢爷。”



贺萳翻身上马,侧头看了他一眼:“刚才的话都听见了?她不识好歹,你也别放在心上,日后若是有心仪的姑娘,只管来找我就是。”

寒江略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,反应过来后唬得一哆嗦:“爷,奴才对祁姨娘可没有别的心思。”

他恨不得指天发誓,但贺萳却仿佛对此并不在意,随意挥了挥手,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,语气也淡淡的:“无妨,她也没看上你。”

寒江一噎,愣了半天,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白郁宁大概听见了贺萳的声音,让人过来看了看,说请他过去说话,贺萳看了看周围,并没有其他府里的家眷,这才催马往那边去了。

他一走,祁孟舟和寒江都松了口气。

祁孟舟看看散了架的矮桌,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,她看了眼寒江:“……对不住,连累你了。”

刚才那些话实在是……

寒江连忙摇头:“是奴才思虑不周,才连累了姨娘,要说对不起的,是奴才才对。”

他之前将东西放在祁孟舟包裹里,是担心溪兰苑人多眼杂,彩雀会被人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,这才想着周全一些,哪想到会牵扯出这么一遭来。

虽然往小了说,不过是贺萳的一次敲打,可……

算了算了,多想无益,寒江指了指前面:“奴才去前面探探路。”

贺萳的另一个小厮云水一直在队伍前面,完全不用寒江再过去,可两个人都觉得尴尬,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分开都好,因而一个胡扯,一个装傻,顺理成章的分开了。

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,他们到了龙船,祁孟舟一下马车,就被这几乎看不见头尾的大家伙震撼了,尤其是天黑之后,船上还点了灯,金碧辉煌四个字,简直是毫不夸张。

她有些震撼,看着眼前的龙船回不过神来。

七九河开,八九燕来,古话还真是一点没错,先前她还以为河上的冰会化不了。

白郁宁戴着宽大的兜帽走过来,低眉顺眼的站在她身边,虽然天气已经暖和了,可晚上的风仍旧是冷的,各家的夫人小姐们几乎都是这副打扮,倒衬得她并不起眼。

反倒是祁孟舟没这没有遮掩的有些奇怪,偏她又穿的艳丽,不管是围观的百姓,还是路过要上船的人都会多瞧她两眼。

白郁宁叹了口气:“祁姨娘,出门在外,还是低调些好。”

祁孟舟微微一愣,这话什么意思?她难道有出风头吗?

她不自觉想起上回惜荷园里,白郁宁似乎说过类似的话,她说自己闹起来很难看……

她心里嘁了一声,看着白郁宁没开口。

白郁宁大概察觉到她的不高兴,朝身后的下人里招了招手,小桃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:“姑娘。”

“去找件斗篷出来给祁姨娘。”

小桃一愣,又急又气的看了眼祁孟舟,上次两人打了一架,梁子就算结下了,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拒绝,可话到嘴边,却又忽然想起来白郁宁那天的一巴掌。

她犹豫了好一会儿,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,只嘁了一声就走了。

等斗篷拿回来,白郁宁亲手披在了祁孟舟肩膀上,拉起兜帽遮住了她的脸:“外头人多眼杂,被人注意不是件好事。”

原来是这个意思吗?祁孟舟有些意外,但这不妨碍她拒绝,她摆摆手:“别别别,白姑娘的衣裳我可穿不起……”

白郁宁眼神微微一暗:“祁姨娘还在因为坠子的事怪我吗?事情闹成那样,并非我本意……”

她虽然说的诚恳,可有些事情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能磨平的,她也算是认清了,贺萳的大腿她抱不上,这位未来的侯爷夫人,她也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的好。

“白姑娘可别这么说,我是什么人呐,怎么敢怪你,能出来这一趟还是占了你的光,我在这里谢过白姑娘了。”

白郁宁似乎被噎了一下,倒是想起来,她第一次见祁孟舟的时候,她说话也这么不客气,看来的确是因为上次的事对她有了意见,想要再收服她,还需要一些时间。

想到这里,白郁宁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,正琢磨着再说几句话,好转变祁孟舟对自己的态度,这一路上好好的帮自己,一阵脚步声就由远及近:“诸位可是贺侯的家眷?”

贺侯自然是指贺萳,但祁孟舟头一次听这称呼,一时竟觉得很是新鲜。

不过这人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,似乎也有些驼背,祁孟舟一眼就看出来了,这是个太监。

以往百花阁里也去过这种人,大都是性子古怪,忌讳的东西也多,稍不留神就要被记恨,所以一定要客气。

祁孟舟不敢怠慢,连忙应了一声,犹豫了一下又行了一礼:“公公好啊。”

内侍略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,只是天太黑,旁人没能瞧见他的神情,只是听见他的声音里满是谦卑和温和。

“奴才德瑞,奉命来给众位引路,日后贺侯夫人有什么需要,只管吩咐奴才就是。”

祁孟舟当不起夫人两个字,也不觉得这人是自己的奴才,连忙摇了摇头:“公公可别这么说,我担不起。”

德瑞笑了一声:“您这边请。”

祁孟舟虽然心里对白郁宁有了意见,却也没想的真的和她杠起来,仍旧往旁边让了让,好让她先走,白郁宁却一把抓住了手:“姨娘,请吧。”

祁孟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,刚想问问她这么客气是不是抽分了,就想起贺萳昨天晚上的话,原来他说的遮掩是这个意思。

她点了点头,没再推辞,跟在小太监身后上了船,虽然说男女大防,可毕竟都在船上,没办法顾虑太多,因而祁孟舟一路走过去,瞧见不少人三三两两的站着说笑,看起来其乐融融。

然而她也清楚,这些人现在看着再怎么和善,也不会用这副态度和自己说笑的。

德瑞忽然低声开了口:“那位是吏部尚书夫人,也是太子妃的母亲。”

太子妃?那不就是未来的皇后?



祁孟舟知道这船上都是大人物,却没想到一进门就遇见了,心里多少有些忐忑,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她。

白郁宁也跟着看了一眼对方,她有心和祁孟舟交好,便提点了一句:“若是遇上了,你避让一旁不说话就是,她们总不会故意来为难你。”

其实她想说的是,堂堂一品诰命,不至于自降身份,来和一个妾侍打交道,但这话未免太不好听,因而说的委婉了些。

可祁孟舟没什么反应,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却看了她一眼,白郁宁心里一凛,没敢再开口,好在刚上船,到处都是乱的,她们的身份又低,并没有人注意她们。

虽然如此,可祁孟舟还是等进了贺萳的屋子,才松了口气,她连忙解开了白郁宁给她披上的斗篷,扯着衣襟扇了扇风,这船上暖和,刚才又紧张,一路走过来,出了一身的汗。

小桃也伺候着白郁宁脱了斗篷,瞧见祁孟舟的动作,轻轻嘁了一声:“一点闺秀的样子都没有……正经人家的姑娘,谁这么扇风?扣子都快扯开了。”

白郁宁瞪了她一眼,但祁孟舟还是听见了。

她觉得这丫头已经不只是讨人厌了,想起她上次还骂彩雀,泼有些后悔那会打架没能再用力一些。

眼下想补上也是不可能的了,因而她一犹豫,就将领口扯得更大了些:“哎呀,好热啊……”

小桃见她胸口都要露出来了,又羞又气:“你!你你你……”

她正想着怎么骂人,就被白郁宁拉着走了出去:“我们去自己的屋子,不要闹事。”

小桃不情不愿的走了,周围总算安静下来,祁孟舟关上门,开始收拾送过来的行李,有贺萳的也有她的,等告一段落,她困倦的打了个呵欠,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。

再醒过来的时候,是被憋醒的,她艰难的挣扎了一下,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,然后就看见了贺萳的脸。

她一激灵,彻底清醒了:“爷?”

贺萳手指略微松了一下让她喘气,却没拿开,反倒捏着晃了晃:“马车上就动手动脚,回了屋子又把衣裳扯成这样……祁孟舟,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?”

祁孟舟有些茫然,她衣裳虽然的确扯开了,可马车上自己干什么了?

她想不起来,只好讪讪笑了笑。

贺萳摇了摇头,也不知道祁孟舟生了张嘴有什么用,好话一句都不会说。

他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,把腿抬起来搭在了桌子上:“捏捏。”

祁孟舟觉得自己在贺萳眼里,就是个丫头。

然而毕竟要靠人养着,她也只好忍了,屈膝蹲在地上给他捏腿,但没多久贺萳就不耐烦起来:“你是没看见还有凳子吗?”

祁孟舟噎了一下,她又不瞎,当然看见了,可她见过的男人,都喜欢高人一等,伺候的时候都恨不得让她们跪着,她哪知道贺萳不计较这些?

但谁也不会和自己为难,祁孟舟拖了凳子过来,将贺萳的腿放在了自己腿上,一下一下揉捏起来。

贺萳看了她两眼,忽然瞧见她的手还是红彤彤一片,微微一愣,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,将她的手拉到了跟前来:“怎么这么红?”

生了冻疮的手自然是红的,有什么好奇怪的?

祁孟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惊讶的,正想说话,房门忽然被推开,小桃的声音响起来:“祁姨娘,你那被子和我家姑娘的换一换吧,粗布的料子,我家姑娘睡不惯……”

她话音落下,才看见贺萳也在,当即被吓了一跳,转身就想走,她本就畏惧贺萳这样的冷脸,上回在惜荷院又被吓到了那么一回,现在一看见他,心里就直打颤。

可她又不敢真的走,只好垂下头,小声问安:“侯爷,您,你也在啊……”

贺萳扫了她一眼,这丫头实在是过于嚣张了,就算祁孟舟算不得正经主子,可既然住在这个屋子里,该有的礼数就必须要有,连门都不知道敲,还真是一点都没把人放在眼里。

他神情渐冷:“看来白姑娘还是心软,并没有好好教导你规矩。”

小桃被这句话唬得一哆嗦,连连摇头:“侯爷恕罪,奴婢是不知道您也在,不然不会如此无礼的……”

祁孟舟难得见她露出这副样子,心里有点高兴,原来这丫头也只会对着她们嚣张,碰上贺萳,也是一幅耗子见了猫的样子,活该哦。

贺萳正琢磨着怎么教训小桃,眼睛一瞥,就瞧见了祁孟舟一幅看热闹的样子,好像被人欺辱了的,不是她一样。

贺萳憋了口气,祁孟舟自己都不在意,他有什么好计较的?

何况处置了小桃,白郁宁肯定要不高兴的。

他心里啧了一声,已经有些懒得理会小桃了,何况祁孟舟的手的确让他有些意外,他印象里,这只手应该是白皙纤细的,但眼下这只,却胖了很多,他不自觉捏了捏。

祁孟舟有些莫名其妙:“爷?”

贺萳眉头皱的很紧:“怎么变得这么丑?”

祁孟舟:“……”

这人真是,私下里嫌弃她也就算了,小桃还在外头呢,听见这句话,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……

她拽了拽,竟然没能拽出来,贺萳抓的很紧。

祁孟舟:“……”

她偷偷加大了力道,眼瞅着手腕往外头拽出了一点点,她正要给自己打气,额头上就被敲了一下,她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脑门,又惊又气的看着贺萳。

贺萳看起来也不太高兴,脸色有些发黑:“怎么,你的手我还摸不得了?”

祁孟舟有些被噎住了,这是摸不摸手的事吗?

再说自己的手凭什么不能收回来?这人能不能讲点道理?

然而这话她只敢心里想想,并不敢说出来。她有些憋屈的扭开头,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小桃,对方却古怪的并没有如她所想,露出鄙夷嘲讽来,反倒是脸色涨红,似乎有些恼怒。

祁孟舟一脑门雾水,她生气什么?气自己没搭理她?

等等,刚才她好像说要什么东西……



见她无动于衷,妾侍们对视一眼,都有些不高兴,另一位长公主赏的妾侍,孙姨娘瘪瘪嘴:“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,早晚还不得知道?”

祁孟舟正想解释一句,外头就响起彩雀的声音:“你谁呀,怎么在这里偷听?”

小桃:“什么叫偷听?我刚到这里,正想敲门呢……一群小妾,有什么值得偷听的?”

姨娘们都站了起来,这话说的太过刺耳了。

孙姨娘脾气最急,上前一步拉开了门,然后就瞧见个丫头打扮的女孩子叉着腰站在门边,门就算开了,她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张,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冷笑,瞧着有些傲气。

孙姨娘眼神不善的打量着她:“你谁屋里的?”

小桃扫了眼众人,眼底带着几分鄙夷的嘁了一声:“我可不是你们溪兰苑的人,我主子是白姑娘。”

这话一出,妾侍们的脸色越发不好看,看着她的目光像是淬着毒一样,在这里的人,可都吃过白郁宁的亏。

就上回冰天雪地里挨罚的事儿,谁心里没个疙瘩?

但显然小桃不觉得这些人有资格,有胆子记恨白郁宁,仍旧仰着下巴,趾高气昂的样子,她扫了眼祁孟舟:”祁姨娘,我家姑娘觉得你比旁人顺眼些,让你过去陪着吃早饭。“

妾侍们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朝祁孟舟射了过来,孙姨娘阴阳怪气道:“哟,真看不出来啊,不声不响的扒上白姑娘了?”

祁孟舟:……

她这是招谁惹谁了,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而已……

而且她也并不待见这位白姑娘好吧?

尤其是这个丫头,她是没本事,要是有本事,早就去给她套个麻袋,打成猪头了。

所以她也只能摇头拒绝:“不巧,我刚吃过了,就不去打扰白姑娘了。”

小桃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:“我家姑娘请你,你敢不去?”

彩雀看不下去了,伸手拽了小桃一把:“你家姑娘怎么了?又不是这侯府的正经主子,凭什么说让姨娘去,姨娘就得去?”

孙姨娘也嗤笑出声:“就是,没见过谁家的黄花大姑娘就敢住进男人家里的……以后说不定也是和咱们一样的命,到时候你也得恭恭敬敬的喊我们这些人一声姨娘。”

小桃气的脸色哆嗦:“你,你们……”

孙姨娘还想说什么,祁孟舟连忙拉了她一把,她是长公主赏的,贺萳不看僧面看佛面,出了事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,可自己是没有后台的,要是被牵连了,哭都没地方哭。

孙姨娘甩开她的手,不高兴的嘁了一声,仰着头走了,路过的时候还狠狠推了小桃一把。

小桃一屁股摔在地上,她愣了愣,随即气红了脸,瞪着孙姨娘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:“你给我等着!”

她看了看别人,还想着有人来扶自己一把,然而并没有人肯搭理她,恨恨咬了咬牙:“你们给我等着!”

她放完狠话,转身跑了,其他人眼看没了热闹,也都散了。

祁孟舟有些心累,世道这么艰难,能有一个容身之地是多么不容易,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么点事儿吵架……

她捂着肚子弯下腰:“彩雀,快关门,谁都别让进来了。”

她说着就趴在了床上,脸色有些发白,每月这个时候,她都难受的厉害,彩雀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了,连忙灌了个汤婆子给她:“姨娘,快拿着暖一暖。”

祁孟舟哼哼了两声,把头埋进了枕头里,原本是打算睡个回笼觉的,却又被折腾的睡不着,只好坐起来,拿着彩雀揽回来的活慢慢的打发时间。

没多久彩雀也凑了过来:“姨娘这个花样真好看……要不你给侯爷绣个荷包吧?”

祁孟舟下意识摇头:“侯爷的东西都是宫里出来的,我的手艺哪能比得了……要是被扔出来多丢人呐。”

彩雀一噎:“可……万一爷戴了呢?”

祁孟舟被她逗笑了:“怎么可能,他哪有那么好伺候……”

“你倒是只知道在背后编排我。”

贺萳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,主仆二人都被唬了一跳,最近是怎么了,怎么总是悄无声息的就过来?

贺萳绕过屏风进了内室,扫了眼坐在床上的主仆二人,眉头微微皱起,瞧着有些不耐烦。

祁孟舟觉得他每回看见自己,似乎都是这副样子,心里有些无奈,不想来不来就是,何必甩脸子给人看,看得人胆战心惊的,连说话都不太敢讲。

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接茬:“没没没,这怎么能算编排呢,爷金尊玉贵的,我是怕自己手艺粗糙,配不上爷……彩雀,快去……”

贺萳一摆手:“不必了。”

她扫了眼祁孟舟手里还没放下的帕子,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:“有时间绣这些东西,没时间去见白姑娘?”

祁孟舟一愣,恍然大悟,怪不得这个时候过来,原来是有人去告状了。

上回来也是担心有人糟蹋白郁宁的心意……次次都是因为她。

祁孟舟紧了紧手里的帕子,一时间竟然不想开口解释,她的确是不想去见白郁宁,她们的身份,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的。

然而贺萳从来也不管她想不想,他自顾自地抬了抬下巴:“走吧,她既然肯见你,你就该多去陪陪她。”

祁孟舟戳着没动,她不想去,但不能直说:“……爷,昨天屋子里一团糟,今天还要收拾……就不去打扰白姑娘了吧?”

贺萳一眼看出来她的言不由衷,眼神冷淡下去:”怎么?你对她有不满?“

”……我怎么敢?就是身上不太舒服……这白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,和我也说不到一处去……“

贺萳不再说话,只垂眼看着她,眼神很有压迫力,祁孟舟僵持了一会儿,很快就扛不住了,往地上一躺,抬眼真诚的看着贺萳:“爷,我腿忽然折了。”

贺萳:”……“


贺萳很不满,然而周围这么多人看着,他也不好和一个妾计较,只得压下了火气,抬脚和谢润走了。

然而他们出了惜荷院,谢润却还在回头看。

贺萳皱了皱眉:“瞧什么?”

即便是寒冬腊月里,谢润手上也拿着把扇子,他拿着扇柄轻轻敲了敲掌心:“自然是看侯爷好福气,祁姨娘国色天香,白姑娘清丽脱尘,这等齐人之福……”

贺萳的眉头皱的更紧:“你明知道白姑娘的身份,怎的还这般口无遮拦?祁孟舟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?”

而且一个不留神,还会给人招去祸端。

谢润拍了拍自己的嘴:”属下失言……只是侯爷对祁姨娘还当真是不客气,好歹是自己选的人……“

贺萳不耐地看了他一眼:”你今日废话真多。“

何况祁孟舟哪里是他选的,不过是刚巧受伤的时候遇见了她而已,随后她挟恩以报,提出要来侯府,才有了今日的情形。

而且他们行周公之礼那一天,还好巧不巧的碰见了她来小日子,想起床单上的血,他脸色又是一黑。

谢润看出他的不悦来,有些无奈:”何必生气?我不过是随口一说,原本以为你对她会有些偏爱,毕竟满院子的女人,你也只动过她……“

后面的话被贺萳严厉的眼神逼了回去,他只得闭了嘴。

贺萳哼了一声,嘴角一扯,露出来的笑带上了几分嘲讽:”偏爱?你以为我与她是什么关系?当日凑巧碰见的是我,她才在这侯府里,若是换了旁人,她早就不知道是谁家的了。“

这般水性杨花,谁会偏爱她?!

祁孟舟冷不丁打了个喷嚏,她揉了揉鼻子,有些尴尬的看向不远处看书的白郁宁。

来之前,祁孟舟就知道自己和白郁宁说不到一处去,可又不能走,只好抓着瓜子嗑,好打发时间。

小桃见她一直吃吃吃,心里厌烦的很,站在窗外对着丫头指桑骂槐:”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托生的,只知道吃吃吃,也不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就吃,怎么不吃死你呢?“

祁孟舟听出来了,但没往心里去,反正没骂到自己跟前来,她就当不知道,到时候生气的还是这丫头。

所以她姿态反而越发放松,甚至还吧唧了一下嘴。

小桃看的目瞪口呆,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脸皮能有这么厚,这么骂竟然都没反应。

她气的想跺脚,干脆撸起袖子就进了屋,虽然不能打人,可她拿鸡毛掸子打扫一下没问题吧?

她心里想的很好,可帘子刚撩开,就被对上了白郁宁冷淡的眼神,她所有的想法都散了,连火气也跟着一顿,她咬了咬嘴唇,不甘不愿的走了。

”丫头莽撞,你别往心里去。“

祁孟舟是真的不在意,反正自己也没损失什么,于是十分大度地摆摆手:”我不计较这个……白姑娘,你别嫌我吃得多,我实在是不知道能做什么。“

而且她肚子疼,膝盖也疼,能窝着这暖暖和和的地方不动弹,简直太好了。

白郁宁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,只觉得她那话说的实在,虽然不大好听,却比旁人的花言巧语来的舒服。

她愿意和祁孟舟这样的人打交道,于是态度就温和了起来。

”祁姨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,我这里别的不说,总比那溪兰苑要暖和些。“

祁孟舟笑了笑,没有说话,她想自己大概没有听错白郁宁话里的那点高高在上。

往常她们冬天的炭火虽然紧巴,可也不至于像今年这样,贺萳不去都舍不得点。

不怪满溪兰苑的姨娘都看白郁宁不顺眼,她不来,贺萳对谁都冷,那就没有区别,可她一来就有了对比,下人们也看出来了谁才是未来的主子,就开始了明目张胆的克扣欺压。

但她们只能忍着,谁也没胆子去贺萳跟前告状,主要也是因为告了状,他也不会理会,反倒平白做了出头鸟。

她不回话,白郁宁也不在意,她并不是真的想找人陪着说话。

贺萳是皇上唯一的外甥,打小备受宠爱,掌管着京城兵马司,既是天子近臣,又是实权实职,自然少不了人来拉拢,塞人进来都是寻常事,她改变不了,只能展现出当家主母的气度来。

毕竟,她迟早是要和贺萳成亲的,只是心里难免还有些不安,贺萳对她……

午饭时候,祁孟舟总算找到了机会道别,这陪着待了一上午了,也该能和贺萳交差了。

她匆匆回了溪兰苑,瞧见那窄窄的大门,再一想惜荷院宽敞的院子,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,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。

彩雀正在院子里洗衣服,一双手被冷水激得通红,府里有浣衣房,但每回送去的衣服,不是没洗干净,就是哪里破了,彩雀和祁孟舟都是穷惯了的人,次数一多,就舍不得送过去了,宁愿自己辛苦一些。

”怎么不烧点热水兑上?炉子呢?点一点吧,也不差这些。“

她说着挽起袖子要帮忙,彩雀连忙捂住木盆:”别别别,我一会儿就洗完了,用不着再烧热水……你本来就难受,这一碰冷水就更了不得了,快歇着去吧。“

祁孟舟过意不去,还想说什么。

彩雀笑了一声,把盆里的衣服拎出来给她看:“真的要洗完了。”

眼见她没有忽悠自己,祁孟舟就没再想着沾手,只是也无处可去,干脆蹲在旁边等她,彩雀忍不住笑了一声:”姨娘要是闲,就去厨房把饭菜领了吧,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。“


祁孟舟连忙去了,到了厨房刚好瞧见几个婆子拎着三四个食盒朝惜荷院去了,说是贺萳也要去那边用午饭。

”得亏走得早,这要是遇上,说不定又得教训我一顿……这人还真是两副面孔。“

她摇了摇头,拎了自己的两菜一饭往回走,到院子里的时候,彩雀正和人吵架:”怎么了?“

彩雀气的眼睛通红,一指地上:”姨娘,孙姨娘她……“

祁孟舟顺着她的手看过去,这才瞧见彩雀刚洗好的衣服都在地上,水撒的到处都是,连她的鞋子都打湿了。

她连忙把食盒塞给她:”这么冷的天,穿着湿鞋子要生病的,快去屋子里换了,我和她说。“

彩雀还要说话,被祁孟舟推了一把,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屋子里去了。

孙姨娘既然敢欺负彩雀,显然是没把祁孟舟放在眼里,见她一副要给彩雀出头的样子,嘲讽的笑了一声,然后就仰起头抱着胳膊斜睨着她:”盆是我踢翻的,你想怎么着?“

她说着,又抬脚,将已经空了的木盆踢远了一些。

孙姨娘心里厌恶的是白郁宁,可人家远在惜荷院,她看不见也摸不着,就算摸得到,真要做些什么也不太敢,毕竟前车之鉴堪称惨烈,太子送来的那个姨娘,现在还半死不活呢。

因此她只好把怒火转移到看起来和白郁宁关系不错的祁孟舟身上,这个人可是没人撑腰的。

反正自己身后还有长公主,祁孟舟这个青楼出身的,根本不敢把她怎么着。

祁孟舟果然只是叹了口气:”大冷天的,彩雀洗这些衣服很不容易的。“

孙姨娘抬着下巴嗤笑了一声,她才不管这衣服好洗不好洗,反正她又不会自己洗。

祁孟舟弯腰把衣服捡起来,一触手就被冰的一哆嗦,这种天气洗衣服还真是遭罪。

孙姨娘看见她的动作,只当她是打算重新把衣服洗了,正捉摸着待会把水踢翻在她身上,冷不丁脸上一凉,她一愣,随即又是冰冷的水滴溅到了她身上。

她这才朝祁孟舟看过去,就瞧见她抓着衣服用力甩来甩去,脏水混着泥土糊了她一身。

“你给我住手!”

祁孟舟把湿衣服挥的虎虎生风:“你说什么,我听不见。”

孙姨娘气急败坏的往旁边躲了躲,却死活躲不开:“贱人,我的衣服脏了你赔得起吗?这可是长公主赏的!”

祁孟舟瘪瘪嘴,装,接着装,长公主送人过来的时候,的确会赏一套衣裳和头面,但孙姨娘平时都宝贝的厉害,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,根本不是这一套。

“哎呀,风太大,听不清啊……”

泥点和水点呼啦啦都朝着孙姨娘扑了过去。

“你!你给我等着!”

孙姨娘跺了跺脚,捂着头跑了。

见她跑远,祁孟舟这才嘁了一声:“我又没碍着你事,为难我干什么,还欺负彩雀……”

她重新打了水上来,将衣服搓洗了一遍,晾在了竹竿上,刚晾完就听见了彩雀的脚步声,紧接着——

“哎呀,不让你碰你非要碰,这么冷的水……”

祁孟舟受用她的关心,但觉得没必要这么小心:“我身体好着呢,走走走,吃饭去。”

然而晚上,她就遭了说大话的报应,肚子疼的她简直生不如死,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。

偏偏这时候,外头传来了说话声。

孙姨娘:“爷,你可得给我做主啊,长公主今天才赏了奴家这一身衣裳,就让祁孟舟给弄脏了,奴家倒是不敢委屈,可她这分明是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……”

祁孟舟:“……”

那真是长公主赏的衣裳?

她这也太背了,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不能缓和,可偏偏今天贺萳去了孙姨娘的屋子,现在装昏来不来得及?

彩雀也听见了动静,从外间走进来,她神色有些慌乱。

“姨娘,侯爷在外头,咱们怎么办呐?”

祁孟舟苦笑了一声,想说除了认错也没别的办法了,可肚子疼的厉害,一张嘴,就是闷哼声。

彩雀慌乱中没听出来,屋子里又没点灯,她什么都瞧不见,还以为她睡迷糊了,随口敷衍自己,情急之下伸手推了推她。

“姨娘,你别睡了……”

祁孟舟被她推的生不如死:“别,别动……”

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遮住了她的话,孙姨娘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进来:“祁孟舟,你给我开门!”

“弄脏了长公主赏赐的衣裙,你以为这事儿能就这么了了吗?!”

彩雀又急又气:“她怎么不要脸?要不是她故意来找事儿,姨娘你怎么可能弄脏她的衣裳?!”

“不行,奴婢得去和侯爷解释!”

她转身去开门,祁孟舟想告诉她别说那些没用的,却疼的开不了口,只能咬牙看着她走远,心里却十分无奈。

这种事情,贺萳向来懒得管,比起母亲的颜面,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侍算什么?

他兴许根本懒得听原因。

敲门声越来越急,大概是屋子里没人回应,让孙姨娘以为她怕了。

“祁孟舟,你给我开门!你有本事做,你有本事开门呐!”

贺萳今天竟然难得好脾气,他一向不喜欢底下人吵闹,今天竟然也没拦着孙姨娘,任由她在自己门口大喊大叫。

祁孟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,有些后悔今天白天闹妖了,早知道晚上有这么一茬,她该老老实实的讨好贺萳才对。

孙姨娘的叫嚣还在继续:“你给我出来!爷就在这里,你以为你能躲到什么时候?!”

门吱呀一声被拉开,彩雀虽然努力给自己打气,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发颤:“谁躲了?!侯爷明鉴,是孙姨娘先踢翻了奴婢洗衣服的盆子,姨娘气不过,才和她吵了两句……”

孙姨娘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:“爷面前,有你说话的份儿?!”

彩雀毕竟只是个丫头,还是个没有体面的姨娘的丫头,被人打了,也只能咬着牙忍着。

孙姨娘看着她冷笑了一声:“祁孟舟,你还不出来?!”

她还想骂,身边忽然有道人影走了过去,她微微一愣,一抬头才看见,是贺萳。


“爷都在这了,祁孟舟还不出来?”

贺萳在主位上坐下,眉头也皱了皱,祁孟舟并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人。

他其实懒得理会后院这些女人的争斗,只是既然牵扯到祁孟舟——这女人最近的确有些不安分,他也不妨来看个热闹。

“让你主子出来。”

他开口,虽然单纯的只是好奇祁孟舟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,他在这里,竟然还敢不露面,但听在孙姨娘耳朵里,却是在给她帮腔,顿时一喜,有些按捺不住起来。

“爷,人躲着不露面,说不定是在干什么,妾身这就去把她找出来!”

她说着就往内室去,彩雀连忙追上来:“孙姨娘,你不能进去,我家姨娘还睡着呢。”

孙姨娘哪里肯听她的话,一把推开她就想冲进去,彩雀却又追了上来,两人拉拉扯扯,都有些狼狈。

贺萳皱眉看着两人,心里的不耐越来越浓。

“够了!”

他干脆站起来,抬脚朝内室去。

彩雀敢大着胆子去拦孙姨娘,却不敢拦贺萳,只能给他开了门,还试图解释:“姨娘真的还睡着呢……不然不可能不出来迎接侯爷的……”

贺萳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,脚下的步子却一刻没停。

内室里虽然一片漆黑,却有粗重的呼吸声,怎么听都不像是熟睡的人能发出来的。

孙姨娘嘲讽地笑起来:“就是猪,睡着了都不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吧?”

彩雀说不出话来,刚才外头这么大的动静,说祁孟舟还睡着,其实她也不信。

现在可怎么办呐……这么下去,祁孟舟装睡一定会被拆穿的。

彩雀又着急又害怕,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——

“愣着干什么?还不快点灯?你以为现在拖着能有用处?”

彩雀无助的看了一眼床铺的位置,祁孟舟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反应。

“掌灯。”

这次开口的是贺萳,彩雀没有办法,只能摸出火折子,点亮了屋子里的灯。

烛火有些暗,但还是能看清床上盖着被子的人,正在微微颤抖。

孙姨娘忍不住笑起来:“现在害怕了?之前不是挺嚣张的吗?”

她快步朝床榻走过来,伸手抓住了被子:“你给我起来!”

被子被撩开,只穿着单薄寝衣的祁孟舟出现在众人面前,她艰难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孙姨娘。

真想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,可惜她根本没有内伤……

眼见祁孟舟没了今天的嚣张,一副眼都睁不开的样子,孙姨娘冷笑一声:“还装睡?你以为能骗得过我?”

她伸手去拽祁孟舟的手腕,用足了力气把她拉起来,然而祁孟舟现在就是个弱鸡,毫无反抗之力,所以她这一下,直接把人拽到了地上。

孙姨娘又气又恼,她才不信祁孟舟真的这么没力气,肯定是打算趁机唱一出苦肉计!

她嫌恶的伸手想把她拉开:“你干什么?还想演苦肉计不成?果然是窑子里出来的东西,满脑子都是下三滥的手段。”

祁孟舟被腹痛折磨的心力交瘁,实在没心思和她吵,可又不能不开口。

“你……你要是再拽我……我就晕给你看……”

孙姨娘气笑了,威胁她?

她看着贺萳:“爷,你听见了,这祁孟舟就是在耍心眼,打算装晕,演苦肉计呢,您可不能被骗了!”

贺萳没说话,垂眼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祁孟舟,这么冷的天,她只穿着单衣躺在地上,不知道是不是周遭太黑,竟衬得她脸色十分苍白。

他微微拧起眉头,心里的不耐烦越来越厉害,今天白天不是挺厉害的吗?当着他的面都敢撒谎,现在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?

真的是苦肉计?

眼见他无动于衷,孙姨娘心里又气又恼,只好全都发泄在祁孟舟身上,她看了眼桌子上的冷茶,拿起来就要泼:“你给我起来!”

彩雀扑过来:“你干什么?!”

两人撕扯在一起,祁孟舟张了张嘴,觉得彩雀要吃亏,然而住手就在嘴边,却死活说不出来,她只好扯了扯贺萳的衣角。

贺萳顺势蹲下来,他垂眼看着祁孟舟,眉头越皱越紧:”你怎么回事?“

肚子疼啊,这都看不出来吗……祁孟舟简直欲哭无泪。

孙姨娘却察觉到贺萳的态度有些变了,顿时急切起来,连忙撇下彩雀走过来:“侯爷你别被她骗了,她肯定是装病呢!”

贺萳没吭声,似乎在衡量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。

有些狼狈的彩雀终于瞧出了她的不对劲,连忙扑过来,抓住了她冰凉的手指。

“是不是肚子疼了?我就说这种日子不能碰冷水,你非不听!”

她又着急又自责:“都是我不好,我就不该走,要是不碰冷水,哪能这么难受。”

祁孟舟哼唧了一声,心想这就是个意外,她以前没这么娇气的,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……

这种场景,装晕最合适,但她从来没晕过,要是只翻个白眼会不会太假?

不等她混沌的脑袋想清楚,一只手忽然摸了摸她的额头,那只手又大又热,摸得她很舒服,她下意识想蹭一下。

然而对方一触即离,根本没给她机会。

“一头的汗。”

贺萳声音里带了点嫌弃,祁孟舟一噎,她也不想的,可疼起来她有什么办法?

孙姨娘忍不住道:“爷,她肯定是装的。”

贺萳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,忽然伸手把祁孟舟抱起来扔到了床上,彩雀连忙给她盖好被子。

“姨娘,你怎么样?”

祁孟舟被贺萳这一扔,感觉内脏都要巅出来了,她艰难地摇了摇头:“没,没事儿……睡一觉就好了……”


第二天太医来诊脉的时候,寒江就提了一嘴。

太医拍了拍胸膛:“放心,有我在,这孩子一定能安稳生下来。”

这应该是一句好话,可寒江心里却总有些打鼓,难道是最近府里发生了太多事,所以他有了疑神疑鬼的毛病?

他挠挠头,也没好追问,毕竟只是个下人,主子又不在,说多了怕是会出错,可心里却想着请示一下贺萳,悄悄的另换个太医来看看。

之所以是悄悄的,是为了避免麻烦,既然入了太医院,那肯定对自己的医术是十分自信的,若是好端端的就换了人,怕是要被记恨。

不怕得罪君子,就怕得罪小人。

寒江堆着满脸笑把人送了出去,喊了人守着溪兰苑的门,这才打算去祠堂看一眼,可还不等到跟前,先瞧见翡烟被拖着往外走了,这副样子,倒有些分不清生死。

可去的方向却十分眼熟,是安置犯了错的下人的静室,不少奴仆受了罚都是在那里熬着的,熬过去了就算过了这一劫,过去的错就一笔勾销,还能在这府里继续当差。

要是熬不过去,那就只能得一副薄棺和几两丧葬银子。

但有个前提,进去的人都是认了罪的,这么说起来,翡烟大约是没扛住慈安堂的罚跪,两天一夜,对一个女人来说,的确是很难熬了。

想到这里他有些揪心,贺萳也进祠堂一天一夜了,现在也不见出来。

他叹了口气,眼角忽地闪过一道影子,他立刻看过去,却只瞧见一只黑猫窝在墙头,正懒洋洋的晒太阳。

刚才难道是这家伙?

他赶时间,也没顾得上追究,匆匆走了,等他不见了影子,身后那茂盛的柳树后头才钻出个人来,是薛姨娘,眼下只能称作阿薛了。

她扶着树干,谨慎的打量着周围,确认没有人路过,这才抬脚朝着翡烟拖走的方向追去。

曾经溪兰苑那么多人,现在府里只剩了她和孙姨娘以及祁孟舟三个人,可祁孟舟眼下平步青云,和她们已经不是一回事了,她心里自然是不甘恼怒的。

可她不是孙姨娘,就算有什么主意,也不会自己冒头,毕竟贺萳的脾气,若是真的被抓住把柄,那可不是能轻易了结的。

所以孙姨娘对她来说,就是一把十分好用的刀,可现在这把刀不见了,说是死了,还是死在了翡烟手里,她自然是不信的,而且凭她在侯府呆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,孙姨娘的死必定有大蹊跷。

而最有可能知道原因的,就是翡烟。

这就是她在府里气氛如此紧张的时候,还要冒险跟过去的原因,她必须要为自己打算,孙姨娘和她是一样的出身,若是对方出事了,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?

她必须要明白孙姨娘的死因。

她偷偷跟了上去,却刚出了花园就看见云水从角落里钻出来,身上沾满了血,瞧着十分吓人。

薛姨娘本就胆战心惊,冷不丁又撞上这样的场景,一时间只觉心脏怦怦狂跳,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,她连忙抬手捂住了嘴,等云水不见了影子,这才循着他来的方向往远处看。

那里是一座假山,瞧着并不起眼,也没有门或者洞……云水是从那里出来的?一身血又是怎么回事?

她想不明白,现在却也没心思理会,眼见周遭没人,连忙抬脚跑了。

虽然府里比以往冷清,可这后花园却时常有人路过,阿薛走了没多久,孙嬷嬷就提着食盒出现了,眉头拧着,神情看着很愁苦。

“一个两个的,脾气倔得跟牛似的。”

她一边叹气,一边加快脚步往前,看方向,是要往祠堂方向去的。

再往前走了几十丈,威严肃穆的贺家祠堂果然出现在眼前,却并不是空空荡荡的,有人站在外头等着,大约是在和里头的人说话,可等她走近的时候,却一丝声响都没。

反倒是等着的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过来,朝她行了个晚辈礼:“孙嬷嬷来了?”

是先她一步来的寒江。

孙嬷嬷点点头:“是公事上有要紧的?”

寒江摇了摇头:“这倒不是,皇上疼惜侯爷,让他在府里多修养些日子才准去上朝,眼下咱们手里并没有什么要紧差事。”

最紧迫的,大约就是撬开冯不印的嘴了。

只是这点就不必和孙嬷嬷提起了。

孙嬷嬷闻言松了口气:“没事就好,你既然来了,就劝劝侯爷,他这样的身份地位,又是青年才俊,人品样貌都没得挑,便是娶一院子的官家小姐做良妾也是使得的,何必这么犟?”

这差事寒江不敢接,且不说他因着彩雀,私心里是偏向祁孟舟的,单单只是他是贺萳的奴才这一条,不说给自家主子分忧,也绝没有添堵的道理。

他笑得无奈:“嬷嬷太瞧得起奴才了,从来只有奴才听主子话的道理,哪有教主子做事的?”

这话说的不卑不亢,倒让孙嬷嬷有些刮目相看,虽然这话里颇有些指责她倚老卖老,不顾规矩的嫌疑,可说到底各为其主,他站在贺萳那一边,是理所当然的。

她本也只是随口扯了句话,对他并没有抱多少希望,闻言也就点点头:“那你便做好自己的差事,少让侯爷分心吧。”

寒江谦卑的应了一声,孙嬷嬷没再理会他,推门进了祠堂。

祠堂里常年不见阳光,门窗都厚实的很,哪怕外头已经十分暖和了,可这门一开,仍旧有一股阴风扑面吹过来,冷的孙嬷嬷浑身一抖。

“这么冷,可怎么受得了……”

她没子嗣,一直是将贺萳当成孩子看的,疼爱她的心思,并不比长公主差多少,一看祠堂这副样子,顿时心疼。

可当事人却毫无反应,仍旧木头似的跪在灵位前面。

孙嬷嬷连忙从食盒里盛出热汤来:“快喝一口,暖暖身子。”

她端着碗就往贺萳嘴边递,却被对方一扭头躲开了。

“嬷嬷来这里,不是母亲的意思吧?”

孙嬷嬷把碗塞进他手里:“殿下自然也是担心的,只是……你要理解她的不得已。”

贺萳垂眼看着手里的汤,半晌没吭声。

孙嬷嬷按捺不住开了口:“你可想好了?”


贺萳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,抬手将碗搁在了供桌上:“早就想好了,人我还是得保。”

孙嬷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呀你,你真是……”

可她生气归生气,总也不能真的对贺萳做什么,再说他现在已经在受苦了。

她又心疼又气恼,还有些糟心:“你呀你,我就知道这法子没用处,长公主也是气头上才说这种话……你也别怪她。”

贺萳摇摇头,仰头看着父亲的灵位,对方战死的时候他还太小,已经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了,可记忆里却还有个影子,仿佛是他嘱咐过自己,要照料好母亲,要肩负起贺家。

眼下他好像一个都没做到。

“自然不会,毕竟是气着了母亲,在这里跪一跪,就当是给母亲出气吧。”

孙嬷嬷一时被噎住,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贺萳又问她:“嬷嬷在雪地里跪过吗?”

“自然是有的,年幼时候容易犯错,时常受罚,这雪地里罚跪也不是一回两回,难受的厉害,又冷又疼,一小会腿就跟针扎一样……”

她回忆着当年的情形,正要在说说旁的,却瞧见贺萳的脸色竟难看的厉害,下意识闭了嘴:“侯爷问这个做什么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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